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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历史的风霜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世间的面貌,只有一个地方千年未变,那就是“拧死爷”的坡上村。
“拧死爷”本叫宁天昶,宁王爷的独子。
万历年间,宁王爷还只是宁老六。“老六”是一个标记,“老六”是一段回忆。标记的是他应该是家里的行六,回忆的是那段逃荒的岁月。老六的父亲本是村里的一个穷文书,靠一手好字给村里人写写字挣点碎银子,养活着家里近十口人,已是艰难度日。张居正大人死后,改革也随后废止,豪强劣绅开始变本加厉地侵吞土地、课收重税,这块京畿腹地再也待不下去了,父亲决定领着一家人向关外逃去。“苛政猛于虎”,孔圣人不愧是先哲,这头“老虎”不光追在老六一家人屁股后面跑,把他们撵出了自己的小茅草屋和小破村子,还在逃荒的路上“吃”掉了老六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——他们走散了,这一走散,就是一辈子,一辈子太久,久得老六只记得自己是家里的老六了。
一阵天黑地暗、天旋地转。
两年了,一切都还历历在目。老六跪在坡上村的边上,河水从他身边平缓而过,老六摸摸脖子后面隐约凹陷的泪窝,失声痛哭。和爹娘走散的时候没哭过、和兄姊走散的时候没哭过、没东西吃的时候没哭过、遇到地痞欺负的时候没哭过,但这次,是因为小七。
坡上村是老六给这个小岛起的名字。因为这里地势高,小岛呈圆形,没有任何可以停靠的港口,所以从不被人发现,但岛上又自成体系,芳草鲜美、落英缤纷,俨然一处世外桃源。老六再也没找到过进来的入口或是出去的出口,老六甚至跟在好多的兔子后面跑过,但都是撞到真正的兔子洞。眼望周围,只是茫然大水,河风吹红了他们的脸,小鸟衔着花飞过,蜻蜓蝴蝶遮天蔽日,老六鼓足了气,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,小七在老六背上也模仿着却只是吹出一大口气,两人都嘎嘎地笑了。
“六哥你看,这儿也有一棵大柳树,真像咱家屋门口的那棵。”“好,咱就把家安在这儿。”老六无心再找出去的路,就准备和小七这么安静地生活下去,或许当初本就是天意让他们来到这个世外桃源。老六仍然每天背着小七,到坡上村的各处巡游,找到各种木材和石材,有模有样地建起了自己的小屋,连小七也很少再哭了。只有一件事,要说他们把坡上村的各处都巡游过了,那也不完全,坡上村的西面地形异常险峻,要从坡上下到河边要攀岩而过,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到激流里,但那漩涡里困住的鱼也最多,每次老六都只能站在高高的坡上,“望鱼兴叹”。因为随着他们在这里住的日子越来越久,吃东西也越来越成为一个问题,不能总是吃各种果子,毕竟在坡上村东边北边南边的顺流里,能抓到鱼的机会太少了。
老六仍然总是背着小七,不允许她独自在地上玩儿,还总是告诉她外面的凶险,这小七能不哭么,但老六也是为了小七好,这毕竟是个孤岛,出点儿事儿可怎么办,自己就这一个亲人了。但他忘了,小七已经是快五岁的女孩了,正是淘气的时候,行为怎么可能受他限制。这不,就在来坡上村两年后的这个清晨,天刚蒙蒙亮,老六一睁眼,小七的床上竟然已经空了,可能起早了到屋外玩儿吧,老六下意识地出门叫小七,没有回音。老六着急了,跑遍了全岛去找,都没发现小七的影子。只剩下坡上村的西面了,老六不愿相信地向西岸跑去,在高高的坡上,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坡下礁石上的那颗“血红的朱砂痣”。老六着急地大声喊:“小七,别动,等哥下来接你!”小七听到六哥的声音,立刻仰起头,一条差不多和小七一样大的鱼正在她怀里摇头摆尾呢,她激动地也大声回应着,“六哥!看我抓的……”“鱼”字还没说出口,小七脚下一滑,一个急流就把她淹没了。有那么几秒,老六觉得自己空白了,白得就像那条大鱼的肚皮一样,然后才发疯一样地向东跑去,向水流的方向跑去。
老六在岸边跪了一天一夜,他再也没看到小七,但他总感觉在那大河上,隐隐约约漂浮着一颗血红色的朱砂痣。
他相信小七没死,他要去找小七,他要先离开坡上村。
向东。
老六一头扎进坡上村东边的大水中,顺流而下,一路向东。
(二)
白山黑水,大江东流,这里的风光与中原完全不同。老六终于来到关外,老六也已经不是当年的老六。
“阿玛,你说这次,咱们能回家了吗?”老六还没回答,身后就传来浑厚的一声,“老六,看什么呢,那么出神。”
不用想,一定是努尔哈赤来了,除了他,没人能这么喊他。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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